“還能被國家惦記著,這份情,比什么都重。”8月21日,在漳州市長泰區枋洋鎮徑侖村一間樸素的民宅中,百歲老人蔡友琳熱淚盈眶,接過那枚沉甸甸的“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80周年”紀念章。
蔡友琳出生于1925年12月,即將迎來百歲壽辰。雖然聽力不如從前,但他的身體卻依然硬朗。問起對這枚紀念章的感想,他擺擺手,語氣懇切:“我沒做什么,只是盡了本分。想起那些犧牲的戰友,我能活到今天,親眼看到祖國繁榮富強,已經很有福氣了。”

蔡友琳深情地注視著80周年紀念章
15歲投身抗日
1940年冬天,年僅15歲的蔡友琳辭別故土與親人,隨同鄉、國民黨第八十師野戰醫院院長蔡維寧徒步奔赴福州,成為一名戰地衛生員。“那天,我們二十幾個人跟著院長走,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蔡友琳聲音平靜,眼神卻仿佛穿過時光,落回那個年代。
1941年,福州淪陷。日軍進犯大湖,直逼南平。八十師奉命阻擊,野戰醫院亦抵達前線。直面戰場的慘烈,蔡友琳并非毫無懼意,但很快,他忘掉了心中的恐懼,也對時間的概念漸漸模糊。“因為槍炮聲越來越近,傷員一擔架一擔架抬了下來,”他回憶道,“每天都有很多傷員需要處理,我們必須在最快時間內對他們進行止血、包扎、固定,再抓緊送往后方醫院進一步治療。”
戰場上,時間成了最奢侈的東西,大家心中唯有一個信念:快一點,再快一點。多搶一秒,戰友就多一分生機;多救一個,就是為山河多存一縷希望。
1945年5月,蔡友琳隨部隊參加“閩東追擊戰”。日軍陸路北撤,蔡友琳所在部隊沿途設伏。“那時已經是個‘老兵’了,對戰場環境的利用以及突發情況的應對,都變得更從容了。”他說這話時嘴角微微揚起,恍如又見那個在炮火中與死神爭奪生命的少年。
當抗戰勝利的消息傳來時,蔡友琳所在的部隊正駐扎在杭州。聽聞喜訊,眾人歡欣鼓舞,也期盼著能早日啟程返鄉。未承想,部隊奉命繼續北上,他隨軍輾轉蘇北、魯南,直到1948年才返回福建。1949年,蔡友琳在廈門《江聲報》短暫工作數月,而后選擇回到枋洋老家。“當時一起出去的戰友,只有我活著回來,這對我來說,已是非常幸運。”他輕聲說道。
“父親的形象逐漸豐滿”
這段烽火往事,一度被他默默封存于歲月深處。
蔡友琳的兒子蔡少杭告訴導報記者,因特殊的歷史原因,父親從不主動提及往事,“直到2014年,福建省關愛抗戰老兵志愿者來訪,通過父親片段回憶和其他老兵的講述,才慢慢拼湊出他曾經的經歷”。
2015年,正值抗戰勝利70周年之際,福建省關愛抗戰老兵志愿者團隊邀請福建省國民黨抗戰老兵共聚廈門。蔡友琳在兒子的陪伴下欣然前往。到場的老兵僅百余人,昔日并肩作戰的生死弟兄,如今已寥若晨星。抗戰老兵們紛紛慨嘆:“這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集結了。”
所幸的是,蔡友琳在現場重逢了四位同部隊的戰友。其中一位來自工兵連,戰時因剪鐵絲網受傷,曾送至后方治療。他握著蔡友琳的手開玩笑道:“說不定當年就是你給我包扎的。”幾位老人共同追憶起犧牲的戰友,眼中淚光閃爍,久久不能平靜。
自此,蔡友琳開始以虔誠而復雜的心情,一遍遍追憶逝去的戰友,拼合那段支離破碎的往事。父親的形象,也在蔡少杭心中逐漸清晰、豐滿。“我們后來才知道父親還會點英文。”在蔡少杭記憶中,蔡友琳一直是個樸實、有學識的人,“小時候,閑暇時經常有人來家里聽父親講故事。”
直至今日,蔡友琳仍堅持每日讀報看書,通過各種渠道關注國內外新聞。盡管和平年代到來已久,他心中那份牽掛與警覺,卻始終未曾褪去。
采訪當中,蔡友琳還饒有興致地掰著手指,現場說了幾句英文,末了笑一笑自嘲:“忘啦,記性不大好了……”
最后,蔡友琳輕聲唱起了《大刀進行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看準那敵人,把他消滅……”穿過蒼老的歌聲,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15歲的少年。(記者 鄭瑋瑋 通訊員 林少虹 鄭曉梅 林子越)